福泽谕吉改革开放路线三十年

1)福泽谕吉(1835-1901)的文明开化构想

福泽谕吉其实在明治维新之前就已经开始把西方文明作为现代日本的学习目标和基准了。这是在庆应时代(1865年5月1日至1868年10月23日),而不是明治时代。幕府在庆应时期开始实施西方现代化政策,而福泽谕吉也跟随着这个政策,成立了庆应义塾来开发人力资源。而旨在进入文明开化由天皇与百官一起宣誓的五条誓言,是在1868年四月六号才进行的。

福泽有三段在西方的经历:1860年到加利福尼亚州,1862年到欧洲,1867年到美国东部。他的目的从最初学习西方军事,到后来学习英美经济又转变到教育和人力资源,与其他启蒙思想家不同,他不是主张“和魂洋才”,即类似中国的“中学为体西学为用“的观点,而是主张“洋魂洋才”,即只要是先进的东西,包括思想和制度都要一并拿来。

2)"恶毒"的英国,但必须模仿这个制度

福泽谕吉的《西洋事情》在1866年出版,对江户时代末期改革派的影响是巨大的,尤其是一些重要文献,这包括赤松小三郎的《国政改革意見口上書》,坂本龙马的《船中八策》,由利公正的《五条誓言》和山本觉马的《管见》。

《西洋事情》的核心是“文明政治的六个条件”,这包括,第一:尊重自由,建立法律来保证自由和宽容的社会,第二,保障宗教自由,第三,鼓励科学技术的学习和应用,第四,建设学校和完善教育体系,第五,法律法规下稳定的政治制度和产业发展。第六,充实福利,救助贫民。

福泽谕吉考虑的问题是,这六个条件是否可以在日本实现,怎么实现,假设它们已经在英国或美国实现。首先,福泽认为,英国是君主立宪制国家,因而拥有帝国制度的日本将来也不得不转向这种政治制度。

但是,在欧洲的经历给他的感觉并不太好。英国中上层阶级对殖民地人和平民的差别感以及对他们的严酷对待让福泽和其他外交使团觉得不舒服。

所以,尽管福泽谕吉试图选择国王学院的中等部作为他创办的庆应义塾的榜样,他更喜欢把美国作为一种可能的社会榜样。福泽在第二次美国之行中购买了大量西方书籍,用作庆应义塾的教科书。他具体的行动目标则是通过阅读富兰克林的自传而制定的。目的是在日本建立一个中产阶级并在他们中间培养出日本式的美国思想。

3)“明朗”的美国 -人类必须是这样的

福泽谕吉于1860年春天乘坎林丸(Kanrin Maru)号抵达旧金山,看到了所谓的“天堂世界”。对比两年后在欧洲的经历,美国没有像在欧洲那样的等级制度,没有那样严重的歧视,对体力劳动者有足够的尊重。因此他想建立一个以美国为社会榜样的日本。(当然,他可能并没有看到种族歧视方面的问题。)

一个原因可能是因为他遇到的几个美国人,布鲁克船长,麦克杜格尔船长和旧金山商人布鲁克斯先生都是很好的人。后来,福泽谕吉选择在美国东部为两个儿子出国留学,一生中一直对美国中产阶级保持着天真的信任。

不仅如此,福泽在日本也扮演了本杰明·富兰克林这个角色。富兰克林(Franklin)是科学家,报纸出版商,也是社交俱乐部,学术社团和大学的创始人。 福泽谕吉的《劝学篇》可以说是日文版的富兰克林的《可怜理查德的日历》。福泽谕吉非常希望把日本人按照美国思想那样培养。此外,托克维尔的“美国民主”也影响了福泽,让他写出了《分权论》。

4)英美思想在现代日本的“悲惨”命运

《西洋事情》是江户时代末期有关政治提议的主要信息来源。上面提到的赤松三郎和山本久马所代表的“大政奉還”理论的内容根据的是福泽翻译的美国宪法。明治维新后,福泽决定政治体制应为英国风格,人民的发展则应为美国风格。他写了与制度有关的“英国议会谈话”,“帝国理论”,“议会理论”和与人类发展有关的“劝学篇”(源于富兰克林)与“分权论”(源于托克维尔),形成了很好的对比。同时,他也受到马修·阿诺德(Matthew Arnold)对于英国公司的模型批评方法的强烈影响。

然而,1871年废藩置县的变革摧毁了福泽谕吉本来希望的美国式的“日本联邦帝国”的概念,而福泽的盟友大隈重信(在1881年与福泽同伴)也在明治14年的政变中失势下野,福泽谕吉在体制上照搬“英国模式”的想法也泡了汤。提倡英语学习的私立学校所承受的压力越来越大,而公立学校对德语思想的优惠待遇也变得越来越明显。同样,从基督教角度看的英美思想也不能传播到社会了。

首先,明治维新的主要力量是从前攘夷论的那帮人,英美思想被认为是危险的。美利坚合众国那样的制度是不可能的,甚至英国的君主立宪制也不行。福泽谕吉关于妇女解放理论也违背了儒家的道德观,基督教也是一种可能会创造出危害​​皇权制度的氛围,因而也是危险的。

福泽在庆应义塾的继任者在英国和美国很多,但是德富苏峰的言论团体“民友社“早期主张平民主义,日清战争时期转变为皇室中心主义,鼓吹对外侵略,成为“力的福音信奉者”。从某种意义上说,对英国和美国思想了解太多的德富苏峰,反而转向反美,近代日本的皇室中心主义的国家扩张理念极速推进。

(日本后来的发展,不能不说是对福泽谕吉的背叛,也是自食其果。如果继续按照福泽谕吉所推动的改革开放路线走下去,而不是只有明治维新前后的三十年,日本也不会有后来那样的惨痛经历。)



御誓文


一、广兴会议,万机决于公论。

二、上下一心,盛行经纶。

三、官武一途以至庶民,各遂其志,使人心不倦。

四、破除旧有陋习,以天地之公道为依归。

五、广求知识于世界,大振皇国之基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