粤语和粤语歌的魅力

从香港到深圳,地铁不过四十多分钟,却让人看到明显的不同。那边是偏黑偏灰上班族的沉闷枯燥,这边是五颜六色各色人的生动活泼。更大的变化是语言,那边是广东话,这边是普通话,对我这大陆人来说,那边是古老,这边是少年。

据说,汉族的官方语言在元朝以前和南方话接近,尤其是广东某地的白话接近,因为当时一些官人逃难到此,如同蒋介石国民党逃到台湾一样保留着从前的某种文化。而现在的普通话则是蒙古族及其它北方部族以某种方式改变了的汉话。如何被改变我没有仔细研究,但这事总是让我耿耿于怀,好像我说的不是祖先语言似的,而且好像看见浩浩荡荡的成吉思汗大军在四周包围着我等汉民,威胁着说:按我改的语言说话。。。。

不久前的一个夜晚,我与一个朋友坐在深圳一家旅馆的顶层餐厅里,我们看着深圳这座年轻的城市,短短二十多年已经是中国除了北京上海之外的大城市之一,这里有着华为腾讯等傲视世界的大企业,经济总产值也刚超过香港,不禁感叹万分。

然而那一瞬间,我却有些悲伤。我在夜色中,仿佛看到万马奔腾,从遥远的北方草原开来,跨跃万城千陌,从中原一直杀向南国,所过之处,语言即变,而现在,这个大军就集结在深圳,香港大门之外。他们年轻,有力量,有活力,吵吵嚷嚷,摇旗呐喊,香港这边穿着古老唐装,听见城外别种语言的呐喊,有些震栗,但也无可奈何。

也许不久的将来,粤语就更加式微,正如粤语歌一样,曾经红极一时,现在也已可有可无了。[这篇文章写于2017年6月12日]

这个时候我来到香港,开始与粤语近距离接触,也开始回味从前听过的粤语歌,开始发现我从前不曾感受的细微。

我走在路上,忽然看见皇后大道东几个字,不禁憨笑,耳边想起罗大佑的声音:

皇后大道西又皇后大道东

皇后大道东转皇后大道中

皇后大道东上为何无皇宫

皇后大道中人民如潮涌

知己一声拜拜远去这都市

要靠伟大同志搞搞新意思

罗大佑写这歌时是1991年,香港城外的深圳还只有些许的吆喝声。

香港的地名,大部分不是这种意译,而是音译,一如纽约的中国城。我一直对纽约中国城香港人翻译的路名感到莫名其妙,因为与英文发音不同。我在香港呆下来,渐渐懂了一些广东话,发现原来是我的无知,因为那些中文街道名,按粤语发音的话,与英语发音则非常接近。

粤语让我有些对古时中国产生一种向往,因为听着这个语言,我好像能看到古人。比如他们在对话中,尤其是电话上,总是“嗨呀嗨呀”的,我就猜这个“嗨”是什么。是“是”吗,不是,粤语的“是”发音是“XI”。后来我才发现这个“嗨”,是“系”,或加个口字。普通话有些正式场合”是“说成”系“,比如某某人“系河南人士”,“捕前系东村农民”。再比如普通话里简单的“回家”,他们说“返屋企”,这不是古文吗?

不仅话语是古味,粤语歌耶飘逸着一种古味。比如张国荣唱的《春夏秋冬》:

秋天該很好 你若尚在場

秋風即使帶涼 亦漂亮

深秋中的你填密我夢想

就像落葉飛 輕敲我窗

冬天該很好 你若尚在場

天氣多灰 我們亦放亮

一起坐坐談談來日動向

漠視外間低溫 這樣唱

能同途偶遇在這星球上

燃亮飄渺人生 我多麼夠運

無人如你逗留我思潮上

從沒再疑問 這個世界好得很

暑天該很好 你若尚在場

火一般的太陽在臉上

燒得肌膚如情 痕極又癢

滴著汗的一雙 笑著唱

能同途偶遇在這星球上

燃亮飄渺人生 我多麼夠運

無人如你逗留我思潮上

從沒再疑問 這個世界好得很

能同途偶遇在這星球上

是某種緣份 我多麼慶幸

如離別 你亦長處心靈上

寧願有遺憾 亦願和你遠亦近

春天該很好 你若尚在場

春風彷彿愛情在蘊醞

初春中的你 撩動我幻想

就像嫩綠草使春雨香


我每唱起这首歌,都感觉自己穿上了古装,走在古村旁。

从语言说,我感觉蒙古大军已经压境,就让我在这短暂的时光,如诸葛亮一样,把城门打开,坐在城头上,哼唱几首粤语歌。

2017.6.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