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離去,帶走了我的一份生命,
就如同,在那人影交織的林中,
一棵樹,被寒風吹得枯葉凋零,
再無從前的綠意青蔥,
教堂、爐火、鄉村路和那海景,
都沒了往日的柔情,
知道,無論如何尋覓,你都不會再現踪影,
一日之中,人已老態龍鍾。
唯有你的樣子,在記憶中朦朦朧朧,
你輕鬆的童心,仁慈的天性,還有與我的友情,
它們曾屬於我,充實過我的生命。
怎能說清,
你帶走的我,和我留下的你。
哪個更多,哪個更重。
這是我譯自桑塔亞那一組著名的十四行詩《給W.P》中的第二首。原文是:
With you a part of me hath passed away;
For in the peopled forest of my mind,
A tree made leafless by this wintry wind,
Shall never don again its green array.
Chapel and fireside, country road and bay,
Have something of their friendliness resigned;
Another, if I would, I could not find,
And I am grown much older in a day.
But yet I treasure in my memory,
Your gift of charity and young heart’s ease,
And the dear honor of your amity;
For these once mine, my life is rich with these.
And I scarce know which part may greater be --
What I keep of you , or you rob from me.
余光中將它譯成了中文的十四行詩:
我生命的一部分已隨你消亡;
因為在我心裡那人物的林中,
一棵樹飄零於冬日的寒風,
再不能披上它嫩綠的春裝。
教堂、爐邊、郊路和港灣,
都喪失些許往日的溫情;
另一個,就如我願意,也無法追尋,
在一日之內我白髮加長。
但是我仍然在記憶裡珍藏
你仁慈的天性、你輕鬆的童心,
和你那可愛的、可敬的親樣;
這一些曾屬於我,但充實了我的生命。
我不能分辨哪一分較巨 — —
是我保留住你的,還是你帶走我的。
李敖說余光中的翻譯是“標準的西化英文”,他自己的譯文為:
冬風掃葉時節,一樹蕭條如洗,
綠裝已卸,卸在我心裡。
我生命的一部分,已消亡
隨著你。
教堂、爐邊、郊路和港灣,
情味都今非昔比。
雖有餘情,也難追尋,
一日之間,我不知老了幾許?
你天性的善良、慈愛和輕快,
曾屬於我,跟我一起。
我不知道哪一部分多 — —
是你帶走的我,
還是我留下的你。
這兩個人譯的我都不特別喜歡。因為,余光中的翻譯有些地方很粗糙,比如說:“我不能分辨哪一分較巨”, 簡直不是詩句,確實像李敖說的“標準的西化英文”。李敖的翻譯則有些老氣。
不過最根本的,是兩者的感情深度都不夠,完全沒有桑塔亞納的深情。
2010年3 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