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通常覺得天鵝大都是白的，而黑天鵝為數極少，就算找都不一定能找得到，更別說隨機撞見了。總之，碰見黑天鵝的概率幾乎是零。

其實，心想事成，只要你願意，黑天鵝一定會來，不來倒是不可能。這個黑天鵝其實就是你眼前的白天鵝，它會變成黑天鵝。

我做風險管理多年從各種事件中得到的最大的感觸就是，看著可能會出事的，一定會出事，而且出事比你預期來的還要快，還要猛。也就是說，看著這個白天鵝有可能變黑，那它一定會變成黑天鵝，這個變黑的時刻來的要比你預期的早，而且這個黑天鵝還會黑得發亮，黑得到位。

當然，可能你沒看出來會出事，但後來出了事，那說明你沒看到有那種可能。你的無知可以給你一點安慰和藉口，但也說明你可能還不合格做一個風險管理者。

但如果你看到有這種可能，你就應該要知道，該出事的一定會出事，該來的黑天鵝一定會來，而且來的會很快，很猛，讓你招架不住。因此你一定要盡快把這隻白天鵝會變成黑天鵝的可能性消滅在萌芽之中，怎麼做呢？

很明顯，你需要了解清楚為什麼眼前這隻白天鵝會變成黑天鵝。有時，這是因為它身上有那麼一絲黑色，透漏了它可能有變黑的基因、變黑的機制。但更多的時候，這是因為，在目前這個市場氣候氣溫下，它呈現白色，當市場氣候氣溫變化了，它就會變成黑天鵝，但即使是由於市場變化的原因，天鵝從白轉黑也是由於它自身的原因，你需要找到這個原因，先行把問題解決掉。

對於第一種情況，你已經看到這隻白天鵝身上有黑色，或者在你的想像當中，在某種情境下，它顯示出了黑色，也就是說，你已經覺得這個白天鵝有問題、有病症。而問題和病症如果不加醫治總是愈演愈烈每況愈下的。為什麼它變成黑天鵝的時刻會來的比你想像的更快更猛更要命呢？因為各種原先不知道的其它誘因或疾病，甚至原來沒有的問題，都會被你所知道的這個問題稍許的惡化所帶動，比如流動性問題，信用問題，聲譽問題，忽然所有問題都彰顯出來，這個白天鵝忽然就變成花天鵝，然後變成十足的黑天鵝。一個白天鵝自身的問題還會傳染周圍其它天鵝，甚至會改變局部或整個市場氣候，被傳染的天鵝和變化了的市場氣候反過來進一步影響這只天鵝，忽然間，這隻白天鵝就會變成黑天鵝。

以最近黃比爾的這個高槓桿融資為例，他本身的投資組合不夠分散槓桿很高就是白天鵝上的黑顏色。給他提供高槓桿高融資的投資銀行自身的寸頭也是白天鵝上的黑顏色。沒有很好應對極端情況的野村和瑞銀的風控也是白天鵝上的黑顏色。這些黑顏色都是應該早早解決的。而當市場氣候稍稍變化，就使得這種變黑的可能性急劇增長。某些政策和偶然事件觸發黃比爾投資組合的病點，高盛和摩根斯坦利的甩賣就是忽然而來的催化劑，整個過程一天就會讓一個帶有黑色的白天鵝成為黑天鵝。可見，及早處置白天鵝上的黑色事關重要、刻不容緩。無視或者拖延都將後患無窮。

在銀行服務的每個環節，都會給一隻白天鵝插入一束黑羽毛：開戶，背景調查，合規，合同簽署，保證金要求，融資量，監控，處置。任何一束黑羽毛，都可能是讓這隻白天鵝變成黑天鵝的原因。因此，這些明顯的黑羽毛不應該存在，存在了也要拿掉，拿不掉也要有對策，沒有對策只好不要這隻黑花的白天鵝。

第二種情況，白天鵝都有可能會變成黑天鵝。實際上第一種情況是第二種情況的特例，第二種情況是第一種情況的推而廣之。為什麼白天鵝會變成黑天鵝？因為白天鵝之所以是白，是在某種氣候條件下自然選擇出來的（這裡要申明，我並不清楚天鵝的演變史，這裡只是按一般的自然選擇理論的理解，目的是說明問題，不一定準確）。氣候卻是變化的，而且這種變化是隨機的，因此白天鵝在新的氣候條件下不適應，就變成了花天鵝，黑天鵝，死天鵝。

各種交易策略的適應性，都是在某類市場環境下測試的，不可能對任何市場環境都適應。市場環境變化，白天鵝就可能會變成黑天鵝。當然好的基金管理者會對這種市場變化早做準備，有所應對。但極端情況下還是會有預想不到的事情發生。

即使是用風險價值（VaR）去算，95%，99%的置信度情況下的損失，也是非常不可靠的。首先，VaR假定隨機分佈是不變的，如果用歷史數據來算的話，就是假設歷史上發生的就是將來也會發生的，概率分佈是一致的。但是隨機分佈不是一成不變的，尤其是，讓你的白天鵝變成黑天鵝的隨機組合，根本就不在歷史數據之中，也會淹沒在歷史的長河裡。更有甚者，這些概率分佈，不僅不是不變的，而且是你所誘發的，它們像是歷史長河裡的怪獸，猛地跳出來，把你拖進去，淹沒在其中。第二，風險價值的計算，是假定所有隨機樣本是“IDD：Independent and identically distributed, 隨機同分佈”。實際上，歷史樣本卻是互相關聯的，是隱含著不同市場環境信息的。 VaR一般情況下沒有利用這種信息。 （這個我在別處技術性文章裡談及。）

因此，當你的VaR，或者預期損失（Expected Shortfall）告訴你多少萬年也不會有一次虧掉多少錢的時候，你還是不能掉以輕心，VaR不能代表白天鵝上沒有黑羽毛，而那些黑羽毛會讓你措手不及。